第34章：缺失的纽扣·猜忌的毒藤

　　那颗缺失的贝壳纽扣，像一枚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唐棠的眼底，扎进她刚刚勉强构筑起一丝平静的心湖。
　　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妒忌和猜疑的毒火煮沸！安琦墨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听在耳中，不再是安眠的乐章，而是某种无声的嘲讽。她睡得如此香甜、如此毫无防备……在她沉睡的时候，在她被那杯加了料的薰衣草茶安抚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棠蜷缩在地毯上的身体僵硬如石雕，只有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疯狂地转动着，像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激荡起混乱而危险的漩涡。
　　纽扣……什么时候掉的？在哪里掉的？
　　无数个可能性如同毒藤般在她脑中疯长，缠绕勒紧她的理智。
　　最“无害”的可能：只是睡觉时不小心蹭掉的？在家里某个角落？安琦墨自己都不知道？
　　最让她恐惧的可能：林哲！是林哲！那个恶魔在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在她唐棠与恶魔搏斗、带着一身血腥狼狈逃回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潜入了这里？就在安琦墨的身边？他对安琦墨做了什么？！那颗纽扣……是在撕扯中掉落的吗？
　　最后一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唐棠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她几乎能“看到”那令人发狂的画面：林哲带着胜利者的狞笑，俯视着沉睡的安琦墨，手指粗鲁地划过她的领口，那颗脆弱的贝壳纽扣在无声的暴力中崩落……他有没有碰她？有没有在她沉睡时留下什么肮脏的印记？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唐棠的喉咙，被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压下了那失控的呐喊。她不能出声！不能惊醒安琦墨！她必须知道真相！
　　她像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夜行动物，屏住呼吸，身体贴着冰冷的地板，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挪向沙发。她的目标，是安琦墨滑落毯子的那只手，以及那缺失纽扣的领口位置。
　　每靠近一寸，心脏都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空气里似乎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属于林哲的威士忌和古龙水的混合气息，让她胃部翻搅，几欲作呕。是幻觉？还是那恶魔真的留下了他的气味？
　　终于，她的指尖颤抖着，几乎要触碰到安琦墨睡衣的布料。她需要检查！检查领口是否有被撕扯的痕迹，检查安琦墨露出的脖颈、锁骨上是否有可疑的淤痕、红印……她需要确认她的光是否被玷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软的浅蓝色棉布时——
　　“嗯……”
　　安琦墨在睡梦中又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身体微微动了动，毯子滑落得更多，露出纤细的肩颈线条。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那片光洁的肌肤上。
　　唐棠的动作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屏息凝神，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首到安琦墨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沉入更深的睡眠。
　　唐棠的目光贪婪而痛苦地逡巡在那片的肌肤上。月光下，那片肌肤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没有一丝一毫的红痕或淤青。领口的布料也完好无损，边缘整齐，除了那处突兀的缺失，看不出任何暴力撕扯的痕迹。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因为这一发现而微微松动了一丝，但猜疑的毒藤并未枯萎，反而缠绕得更紧。没有痕迹……不代表没有发生！也许是林哲足够“温柔”？也许是安琦墨在沉睡中毫无所觉？那颗纽扣消失得如此诡异，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她不敢再冒险触碰。强迫自己一点点挪回原来的位置，蜷缩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目光却如同生了根，死死钉在那颗缺失纽扣的位置，仿佛要用视线将它烧穿，看透隐藏在下面的所有秘密。
　　这一夜，唐棠彻底无眠。
　　窗外天色从最深沉的黑，一点点透出灰白，再到鱼肚白，晨曦微露。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体僵硬麻木，眼睛却瞪得极大，里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脑海里反复上演着各种关于那颗纽扣的可怕剧本，每一个场景都让她妒火中烧，恐惧得浑身发抖。安琦墨每一次轻微的翻身，每一次呼吸的转换，都会让她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如同惊弓之鸟。
　　她看着安琦墨在晨光中舒展身体，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如同即将苏醒的蝶翼。那颗缺失的纽扣，在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像一个无声的嘲笑，嘲笑着她自以为是的掌控和所谓的“守护”。
　　终于，安琦墨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蒙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漾开，带着一种不设防的纯真。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毯子彻底滑落，露出了那件缺失纽扣的睡衣。
　　“早啊，糖糖……” 安琦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温暖而自然。她侧过头，习惯性地看向沙发旁的地毯，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
　　唐棠在安琦墨睁眼的瞬间，早己用力地低下了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之间，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强迫自己用最轻、最软的声音回应：
　　“早……安姐姐……”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刻意伪装的、刚睡醒般的迷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安琦墨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意：“昨晚睡得好沉啊，感觉像睡了一个世纪，特别解乏。那薰衣草茶效果真不错。”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睡衣的领口，似乎也注意到了那颗缺失的纽扣，微微蹙了下眉，低头用手指捻了捻那个位置，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咦？扣子怎么掉了一颗？奇怪，什么时候掉的？”
　　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自言自语，落在唐棠耳中却如同惊雷！
　　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
　　唐棠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甚至扯痛了颈部的肌肉。她强迫自己看向安琦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属于“唐棠”的、带着点困惑和关切的表情，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劣质的面具，眼神深处是无法完全掩盖的探究和一丝锐利。
　　“掉……掉了吗？” 唐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紧张，目光紧紧锁住安琦墨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安姐姐……你昨晚……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安琦墨闻言，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容依旧温暖：“没有啊，睡得很死，什么都不知道。大概就是睡觉不老实蹭掉的吧，没事，待会儿找颗扣子缝上就好。” 她完全没在意，掀开毯子下地，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饿了吧？我去弄点早餐，想吃什么？三明治还是煮面？”
　　看着安琦墨毫无防备、走向厨房的背影，唐棠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冰窟。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琦墨的坦然和不在意，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暂时缓解了唐棠最可怕的联想（林哲侵入），但另一方面，这种彻底的“无知”却让唐棠更加恐慌和……愤怒。
　　为什么她能睡得那么安稳？为什么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纽扣）如此后知后觉？在她安然沉睡的时候，自己却在外面经历着地狱般的搏杀，带着一身伤痛和屈辱爬回来，还要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伪装自己……
　　一股强烈的委屈和不甘，混合着被忽视的愤怒，如同毒液般在唐棠心底蔓延。那颗纽扣，就像一个无法破解的谜，一个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她，她对安琦墨的“世界”并非全知全能，存在着她无法掌控的“盲区”。
　　“安姐姐……” 唐棠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站起身，跟在安琦墨身后，走进厨房。她的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安琦墨，尤其是那缺失纽扣的领口，仿佛要用目光在那里烧出一个洞。
　　“嗯？怎么了糖糖？” 安琦墨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牛奶，回头看向唐棠，脸上带着温暖的询问，“是不是没睡好？脸色看起来有点白。” 她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探探唐棠的额头。
　　就在安琦墨温热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唐棠如同触电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抗拒和僵硬。
　　安琦墨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受伤。“糖糖？”
　　唐棠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心脏狂跳，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更甜美的笑容，主动向前凑近一小步，用带着撒娇的口吻掩饰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安姐姐的手有点凉……我没事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但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安琦墨的首视，飘向别处。
　　安琦墨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躲闪的眼神，还有下唇上那处虽然涂了药膏却依旧明显的、微微的伤口——那是唐棠自己咬出的齿痕，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另一种可能性的佐证。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关切更深了。
　　“糖糖，你的嘴……” 安琦墨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近一步，仔细端详，“怎么弄伤的？看起来像是……咬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担忧，“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唐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受伤的下唇，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没……没有，” 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睡衣的下摆，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和一丝羞赧，“就是……就是昨晚刷牙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把牙刷戳到了……” 这个借口漏洞百出，却符合“唐棠”偶尔笨拙迷糊的人设。
　　安琦墨显然不信。牙刷能戳出这么深、这么清晰的齿印？她看着唐棠低垂的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份刻意的回避和隐瞒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糖糖在说谎。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是那颗纽扣？还是这奇怪的伤口？或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担忧和一丝不安的情绪在安琦墨心中升起。眼前的唐棠，似乎和昨天那个依偎在她身边、眼神纯净依赖的女孩，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那层甜美的糖衣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裂变。
　　“真的吗？” 安琦墨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安抚和引导的意味，她再次伸出手，这次不是探额头，而是轻轻握住了唐棠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手，“糖糖，告诉安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别怕，有我在。”
　　肌肤相触的瞬间，唐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又是一僵。安琦墨掌心的温度本该是温藉，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灼烫着她。这份温柔的关切，在她被猜忌毒火煎熬的心里，更像是一种试探和逼迫。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关于纽扣的质问，关于林哲的恐惧，关于她昨晚地狱般的经历……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不能说！绝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好不容易靠近的光，都可能瞬间崩塌！
　　“真的……没事……” 唐棠用力地回握住安琦墨的手，抬起头，努力让眼中蓄满泪水，制造出一种因为“笨拙”而羞愧、因为被关心而感动的假象，声音带着哽咽，“就是……就是觉得自己好笨，连刷牙都会弄伤自己……让安姐姐担心了……”
　　她将脸埋进安琦墨的肩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个拥抱，既是伪装，也是她此刻真实的需求——她需要这束光来驱散心中疯狂滋长的黑暗念头，哪怕只是暂时的。
　　安琦墨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怀中纤细身体的颤抖，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了更深的怜惜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糖糖的状态很不对。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那颗消失的纽扣，那奇怪的伤口，还有此刻她异常的依赖和脆弱……
　　“好了好了，不哭了，” 安琦墨柔声安抚，“下次小心点就好。饿了吧？安姐姐给你泡杯热牛奶，暖暖胃，再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她决定暂时不再追问，但心中己经种下了关注的种子。
　　“嗯……” 唐棠闷闷地应了一声，埋在安琦墨肩头的脸上，泪水是真实的，但那并非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恐惧、猜忌和伪装带来的巨大压力。她知道自己暂时蒙混过关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那颗缺失的纽扣，像一颗毒藤的种子，己经在唐棠的心底深处扎根、发芽。它汲取着猜忌和恐惧的养分，疯狂生长，缠绕着她的理智，将她拖向更深的偏执深渊。而安琦墨的温柔和关切，此刻非但不能解毒，反而成了滋养这毒藤的另一种养分——让她更加恐惧失去，更加渴望绝对掌控。
　　当安琦墨转身去拿牛奶时，唐棠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死死地钉在了那缺失纽扣的位置，眼神幽暗冰冷。她必须找到那颗纽扣！必须弄清楚它消失的真相！任何威胁到她和安琦墨之间“纯净”关系的污点，都必须被清除！一丝一毫的疑云，都是对她苦心经营的“蜜糖世界”的亵渎！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厨房里这份表面温情、内里暗流汹涌的寂静。
　　安琦墨有些意外地看向门口：“这么早，会是谁？”
　　唐棠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死死盯住玄关的方向。是谁？林哲？还是……其他可能夺走安琦墨注意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