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害怕雷声

　　窗外，城市的霓虹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风像发狂的野兽，撞击着玻璃窗，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呜咽。
　　紧接着，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将室内照得如同鬼域。
　　几秒后，滚雷炸响，仿佛就在屋顶炸开，震得地板嗡嗡作响。
　　云晚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闪电的光芒在她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勾勒出房间扭曲的轮廓。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咽喉，让她窒息。
　　又一道闪电！更亮！更近！
　　“啊！”她压抑不住地短促尖叫出声，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从小到大，雷电夜就是她的噩梦深渊。她死死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但雷声还是蛮横地穿透掌心，首击她脆弱的神经。
　　黑暗中，恐惧被无限放大。她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会被撕裂。
　　不行。不能一个人待着。
　　这个念头冲破恐惧的封锁。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让她感觉安全的所在。几乎是本能的驱使，脑海里浮现出主卧的方向。
　　停电了。屋里一片死寂的漆黑，只有窗外肆虐的风雨声和不间断的雷鸣。云晚晴摸黑掀开被子，冰冷的空气激得她皮肤起栗。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跌跌撞撞冲向房门。
　　客厅一片模糊的混沌。巨大的黑影是沙发，轮廓扭曲的是柜子。闪电时不时劈入，短暂的惨白照亮一切，又在瞬间收回，留下更深的黑暗和更刺耳的雷声。每一次光影变幻都像恐怖片的场景切换。
　　云晚晴贴着冰冷的墙壁，摸索着前进。指甲因为用力抠着墙面而微微发疼。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次雷鸣都让她剧烈地颤抖一下。
　　终于摸到了主卧的门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门把手，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主卧里同样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闪电的光芒。只有空气里弥漫着祁若初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像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云晚晴模糊地看到大床上隆起的轮廓。祁若初侧躺着，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睡得正沉。
　　云晚晴的心稍微落回一点实处。她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只受惊的小猫，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对方，也怕自己在这浓稠的黑暗里弄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靠近床边，她犹豫了。就这样站着？还是……？
　　又一道惊雷炸响！比之前更猛烈！窗户都在震动！
　　云晚晴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她猛地掀开祁若初被子的一角，像一尾滑溜的鱼，迅速地、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紧紧贴着温暖的源头，蜷缩在祁若初身后的空位上。动作快得只带起一丝微弱的凉风。
　　被窝里的温暖和祁若初身上干净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她死死闭着眼，身体因为恐惧还在细微地颤抖，呼吸急促。她把自己缩得很小，尽量不去触碰祁若初的身体，只汲取那一点点靠近的安全感。
　　她能感觉到祁若初的身体似乎因为她冰冷的靠近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但那平稳悠长的呼吸节奏并没有改变。祁若初依旧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沉在深眠中。
　　云晚晴不敢动，僵硬地蜷缩着，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也听着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每一次雷声滚过，她都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时间在黑暗和雷声中粘稠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短。云晚晴紧绷的神经在温暖的环境和身后平稳呼吸的微弱催眠下，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身体的僵硬慢慢缓解，恐惧也稍稍退潮。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和暖意，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
　　云晚晴浑身一僵，心跳骤停。
　　那只手臂精准地环过她的腰侧，温热的手掌稳稳地覆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小腹上。
　　然后，一股轻柔却坚定的力量传来。
　　祁若初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晚晴的脊背瞬间贴上了一个温热的、带着心跳的胸膛。祁若初的下巴几乎碰到了她的头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那个拥抱的姿势，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
　　祁若初依旧没有说话，呼吸依旧平稳绵长，仿佛这只是一个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
　　但云晚晴全身的感官都炸开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紧贴后背传来的每一次心跳，隔着薄薄睡衣传递过来的体温，还有那环绕着自己的手臂蕴藏的力量。这不是无意识！祁若初醒着！她一首醒着！
　　这个认知让云晚晴的脸颊瞬间滚烫，身体更加僵硬。她想挣脱，却又贪恋这突如其来的、抵御恐惧的坚实庇护。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窗外雷声依旧，但被这个怀抱隔绝在外，杀伤力似乎减弱了。
　　慌乱和羞窘交织，云晚晴下意识地想转个身，摆脱这种过于亲密的正面相贴。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正好抵在祁若初的胸前睡衣上，想要借力转身。
　　就在她手往下按压，身体向后扭动的瞬间——
　　“嘣。”
　　一声极其轻微的、丝线断裂的脆响。
　　云晚晴的动作顿住。她茫然地感觉到自己右手指尖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并且随着她刚才的动作，把它扯了下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室内。
　　云晚晴清楚地看到，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正捏着一颗小小的、泛着贝母光泽的白色纽扣。
　　而祁若初身上那件丝质睡衣的领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突兀的、断裂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