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她没有说的那句话

　　夜色包裹着华南的校园，三月末的风吹过操场边的银杏树时，带起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有人翻阅一本厚重的书。
　　林小满坐在寝室阳台的折叠椅上，手机屏幕亮着，她盯着聊天界面上那个置顶的名字——林书瑶。
　　她点开对话框，指尖在输入栏停顿许久，打了一行字：“明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发送前，她又删掉了。
　　再重新输入：“明天有空吗？”
　　又删了。
　　最后，她只是关掉了手机屏幕，把脸埋进膝盖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开灯，阳台上只有宿舍楼对面散落的窗光映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微微的冷意。
　　远处传来不知哪栋楼传出的生日歌，夹杂着笑声与嬉闹。
　　那声音似乎与她毫无关系，却像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刺进她的心口。
　　屋里，赵珊正边敷面膜边刷综艺，听到动静，歪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生日快乐都没人说？”
　　林小满笑了笑，没回话。
　　那笑意很淡，很短暂，像风吹开的水面纹路，转瞬即逝。
　　她不想把情绪太明显地表露出来，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还在期待某个人的消息。
　　赵珊盯着她几秒，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啧”了一声，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屏幕。
　　林小满没有回床铺，而是一首坐在阳台。
　　夜风轻轻掠过她的发梢，带走她体表的温度，也带走一点点她小心维持的倔强。
　　她翻着相册，翻到那张去年秋天拍的照片。
　　林书瑶站在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肩头，像一圈不小心泼洒的金粉。
　　她当时悄悄按下快门，连滤镜都没调。
　　她想说，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林书瑶好漂亮，漂亮得像某种不能触碰的存在。
　　但她没说。
　　她什么都没说。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拉高被子，把整张脸埋进去。
　　她不是没想过给她发消息，她只是想等她先说。
　　哪怕只有三个字：生日快乐。
　　也好。
　　她想过无数次收到那三个字会是什么感觉，也想过林书瑶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冷冷地应付，可她从没想过对方会彻底沉默，像从她的世界中消声匿迹一样。
　　她忽然有点喘不过气，像是陷进一个太软的梦里，西周都裹着棉絮似的沉默，怎么都叫不醒。
　　她想逃出这个梦，却连梦的出口在哪都不知道。
　　那晚，她一夜未眠。
　　她盯着天花板到天微亮，又闭着眼睛佯装自己还没醒，只因为她不想面对空落的手机屏幕。
　　第二天午后，天气暖得有些过分，太阳仿佛用尽了力气要将整个春天晒化。
　　文学社展览正式开幕。
　　展厅里人声嘈杂，布景板前挤满了拍照和打卡的学生，气氛热烈而喧闹。
　　林小满本该在摄影区做引导，但她提前交接了任务，悄悄离开。
　　她背着相机走进图书馆，径首上了三楼。
　　那是她最喜欢的角落。
　　靠窗，有光，有风，有椅子，没人打扰。
　　她靠着窗坐下，翻开笔记本，写了一句话：
　　“今天我生日，我没有等到她。”
　　风吹过页面，字迹有些晃。
　　她停顿了几秒，又翻到前一页，那里是她去年写下的愿望清单。
　　其中一项用蓝色水笔写着：“今年生日，希望能跟她一起过。”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合上本子，抱着膝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把她整个人裹在暖黄的光晕里，可她的眼睛是冷的。
　　她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阳光照着本子上那行字，她发给自己邮箱，标题是：“明年记得别再傻了。”
　　她想，如果她真的把这份心意藏到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
　　她盯着阳光洒落的玻璃窗，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而她，是那个静止中无法被看见的女孩。
　　她听着图书馆某一层传来的翻书声和轻微脚步，那些声响如同隔着水波传来，远而模糊。
　　她多希望下一秒，有人悄悄拉开这张桌子旁的椅子，坐下来什么都不说，只递给她一杯温的豆奶。
　　就像从前。
　　同一时刻，林书瑶站在展厅中央，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眼里带着一点找寻的意味。
　　副社长凑上来：“你是不是在找林小满？”
　　她微微一怔，没回答。
　　“她上午来过，说有拍摄任务。”他顿了顿，“不过好像状态不太好。”
　　林书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聊天界面仍旧停留在她昨晚犹豫未发的一句：
　　“明天……能陪你吃饭吗？”
　　她没有说出口。
　　也许是怕打扰。
　　也许是怕那句话，被当成了什么她还没准备好的东西。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对方会说“好啊”，或只是打个哈哈，甚至不回。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发。
　　而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展厅人流渐多，她却忽然觉得这场展览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她站在灯光中央，却像站在影子的边缘。
　　她看着展板上那些字句，忽然觉得每一句都像在嘲笑自己——那么擅长文字的人，竟然连一句简单的“你今天还好吗”都说不出口。
　　她想起几天前排版封面时，林小满轻轻递来那张照片：“你觉得这个色调配这句诗合适吗？”
　　她当时点头，却没真正看进去。
　　现在想来，那句诗写的是：
　　“等你来的时候，我装作没有等。”
　　她忽然像被那行诗戳了一下，站在原地，心口像被压住一块柔软却沉重的石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珊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阳台上那把空椅子，一只白猫躺在上面睡觉。
　　“她没说，但我猜你能懂。”
　　林书瑶盯着那张图，半晌没动。
　　风从展厅后门吹进来，带着一点春天树叶的气味。
　　然后，她转身走出展厅。
　　风很大，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
　　她低头打字：
　　“你现在在哪？”
　　她想了想，又删掉。
　　改成：
　　“晚点有空吗？”
　　她还是没发。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聊天头像，像在等一个明确的出口。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走近她。
　　她站在春天最暖的午后，却觉得自己像个站在冬末的人。
　　她希望林小满能回头。
　　也希望自己，哪怕只有一秒钟，勇敢一点。
　　她想告诉她：“我记得你生日。”
　　但她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