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喜欢是一场不说破的靠近

　　清晨五点五十三分，窗帘缝透进来的光还带着些许灰蒙。
　　林小满醒得比平时早。她没睁眼，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寝室里零星的动静——潘蜜蜜的均匀呼吸声、赵珊翻身压到手机发出的“啪嗒”一响，还有床板上传来极轻的翻书声。
　　她不需要睁眼就知道那是谁。
　　林书瑶总是比闹钟早十分钟醒来，然后靠在床头看会儿电子书，像给自己的一天开个头，也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忙碌做好心态过渡。
　　她忽然想到，昨晚熄灯后那句“晚安”，轻得像风，却在她耳边绕了一整晚。
　　她反复在脑海里听那句话的语调，像一个小孩子翻来覆去听同一首入睡曲，一遍遍，一句句。
　　她翻了个身，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她昨天从志愿者群里下载的合照，拍摄角度略低，她正弯腰给老人削苹果，林书瑶站在她身后，一手托着志愿登记表，另一只手撑着墙，低头看她，神情温柔得不太真实。
　　照片是她偷偷洗的，纸质还带着淡淡的塑胶香味，角落印着洗印店默认的时间戳。
　　她盯着照片上两人站得很近的距离，半晌，又把它小心叠进书本夹层里。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犹豫。
　　是害怕被误会太多情，还是担心一旦说破了什么就再回不去了。
　　她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在对某种即将溢出的情绪按下暂停键。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她在心里问自己，“她大概只是……习惯对我温柔。”
　　她不确定。
　　寝室的起床节奏在六点十五分正式启动。
　　赵珊边打呵欠边套外套：“今天是谁上八点的课来着？”
　　“我们。”林小满靠在洗漱池边，一边挤牙膏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镜子上泛着水雾，她抬手抹了抹，露出一双眼尾泛红的自己。像是昨天太晚睡，也像是有太多话堵在心头，没能说出口。
　　她看着自己眼神里那一点说不清的倦意，忽然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别再这样了。别再对她小心翼翼得像在藏什么了。
　　身后传来细碎的水声，林书瑶站在她身后，穿着淡灰色毛衣，洗完的头发还带着点水汽，顺着肩膀滴在洗漱台边缘，泛出淡淡水圈。她动作一如既往安静，但那份沉稳的气场却在清晨的朦胧中格外清晰。
　　她们没有说早安，但眼神在镜子中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
　　林小满在抬头的那一刻看到她嘴角那一点点放松的弧度，像是笑又像不是。
　　她下意识把头发拨了拨，理了理刘海，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看起来随意，其实心跳己快半拍。
　　“我是不是……太在意她看我了？”她在心里自嘲，手指却不自觉地绕了绕发尾。
　　而林书瑶洗漱间偶尔从镜中偷看她的动作，眼神沉静，像是在观察一个熟悉又未曾真正靠近的世界。
　　出门时，林书瑶正提着书包在门口等她。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针织衫，外面罩着薄风衣，头发松松地扎了个低马尾。林小满看着她那双系得一丝不苟的帆布鞋，忽然觉得她像个提前打包好的清晨干净、清醒，又遥不可及。
　　“走吧？”林书瑶轻声问。
　　林小满点头，两人并肩下楼。
　　一路无话，却又无声地同步。
　　鞋底踩在还未干透的水泥地上，偶尔发出“咯吱”的回响。她们经过小卖部，经过早锻炼的社团同学，经过还没开窗的教学楼，晨光洒在两人的影子上，一前一后，有时候并肩，有时候重叠，像走在一场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里。
　　一个男生推着滑板从她们身边滑过，笑着打招呼：“早啊，林书瑶！”
　　林书瑶点头回应，林小满也跟着轻轻颔首，动作几乎同步。
　　林小满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说不清原因。
　　“我们总是一起走、一起吃饭、一起坐……可我们从不把关系说出口。”她想，“是不是只要我不问，她就永远不会给我答案。”
　　她不敢问。
　　每走几步，林小满就想侧头看看她，可每一次都克制住了。
　　午饭时她们没能一起。
　　文学社群临时通知要为“校园读书日”活动开碰头会。
　　林书瑶收到消息后只是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便合上了那本还没看完的《走向现代的寓言诗》。
　　“你先吃吧。”她语气里有一点歉意，手指点了点林小满的书本，“我晚上补一顿请你。”
　　林小满仰头看她，想说“我不饿”，又觉得那太矫情。最后还是笑着点了头：“好啊，别忘了就行。”
　　林书瑶走得很快，像平时赶去自习室那样果断利落。林小满坐在空下来的桌前，看着她背影融进教学楼走廊的光里，一时间竟没胃口。
　　“明明说了没关系，可我就是有点难过。”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心里却像被泡在冰水里。
　　赵珊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一脸探究：“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事？”
　　林小满回神：“啊？”
　　“就……气氛不太一样。你以前看她的时候眼里是大白天的阳光，现在是月亮藏在云里那种。”赵珊喝了口紫菜汤，“小姑娘，别是陷进去了吧？”
　　林小满筷子一顿，笑着摇头：“没有，她只是太忙了。”
　　她本想笑着接一句玩笑：“谁陷进去谁是猫猫。”可那句话卡在嘴边，没出口，嘴角却僵了一瞬。
　　她嘴上否认，心里却有点乱。
　　她知道赵珊说得没错。她的眼神己经藏不住什么了。每次看到林书瑶低头写字、用指节轻敲杯盖、系鞋带动作干净利落……她心跳都会慢一拍。
　　这种喜欢就像温水泡进心脏，一开始只觉得暖，后来却有点发烫。
　　放学后她没有回宿舍。
　　绕过图书馆，她一个人走上那条熟悉的小径。
　　那是一个月前她们第一次走的地方，那时林书瑶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当时只当玩笑，现在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交错。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阳光在树隙间来回穿梭，洒在她肩上，又落在她手里那张照片上。
　　她盯着那张照片，拇指轻轻照片边缘。她原本想发给林书瑶的，还想加一句——“其实你笑得很好看。”
　　可她现在却什么也打不出来。
　　像是被谁悄悄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挤不出。
　　她把手机收好，靠在那棵有些年头的老槐树下，仰头看天，风吹得她刘海有些乱。
　　“如果她能先开口就好了。”她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她低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落叶，不知是羞耻还是委屈。
　　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
　　可面对林书瑶，她连多看一眼都要鼓起勇气。
　　不远处的另一条小路上，林书瑶背着书包走着。
　　她脚步不快，一路低头刷着社团文档。快到路口时，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林小满。
　　女孩站在槐树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风吹过她发尾，她侧脸若隐若现，安静得像春天开到一半的花。
　　林书瑶停下脚步。
　　她站在那，不近也不远的位置。没有喊她，也没有走近。
　　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那道背影。
　　她突然觉得——也许她不需要那么快开口。也许林小满终会回头。也许，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这样——慢慢靠近，慢慢发现，然后一起往前。
　　她原本想说一句话，却在唇边停了两秒，又咽了下去。
　　她望了一眼天边的云光，忽然想起林小满某天说过的一句话——“你走在风里的样子，很像电影。”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点点笑意。
　　她没再等太久。
　　只是转身走了，风掀起她风衣的衣角，像有句“我也一样”，藏在身后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