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有些靠近，不是说出口，而是走过去

　　春日清晨的校园，有种尚未完全苏醒的静默。教学楼前的小广场边，几顶蓝白色帐篷在风中轻轻摇晃，塑料布料在晨风里鼓起又落下，像是轻声絮语。横幅的一角被风吹起，忽隐忽现地露出字样：“春季校园志愿行阳光同行 温暖出发”。
　　地面上仍残留着夜雨未干的水迹，光线从东边教学楼的玻璃反射下来，照得砖缝间泛起细碎的亮。草地边还积着水珠，雀鸟偶尔扑棱着翅膀飞过，留下短暂的羽声。
　　林小满站在队伍的最后，怀里抱着一本书，书皮边己经有些磨毛。她穿着一件奶白色卫衣，袖口揣在掌心，只露出两只揪着布料的拇指。她不自觉地踮起脚，朝前方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报名桌前，林书瑶正俯身写字。
　　她穿着藏蓝色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发丝整齐贴在后颈。她的背影在日光里显得纤细修长，安静得像一幅定格的画。每一个动作都不慌不忙，像她永远不会错字也不会走音。
　　赵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手里晃着一杯便利店拿铁，咖啡的温热在春风里冒着雾，“你倒是看得挺专注。”
　　林小满一愣，连忙收回视线，“我就是看前面排得多不多。”
　　赵珊撇嘴，笑意不减：“报名不是重点，人是谁才是重点。”
　　林小满嘴硬地哼了一声，把下巴埋进围巾里，不再说话。
　　她偷偷用余光扫去，林书瑶写完名字，站首身体的那一刻，一束阳光正好落在她侧脸上，眉眼的轮廓瞬间被勾勒得极为清晰。她用手指将签字笔递还给工作人员，然后稍稍偏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而林小满，立刻低头，翻开怀里的书，假装认真地盯着空白页。
　　等轮到她的时候，工作人员抬起头例行公事般问道：“林小满？组别确认一下，林书瑶刚报了第六组，你一起吗？”
　　她原本握笔的手轻轻一颤，墨水在纸上拉出一道不小心拉长的“√”。
　　“好。”她答得很轻，但足够认真。
　　那一刻，风掀起她衣摆的一角，像有些什么，悄悄被风知晓了。
　　超市灯光冷白，明亮得毫无保留。它将每一个货架、每一罐饮料、甚至每一个驻足的人脸上的细节都一览无遗。
　　林小满推着购物车，轮子咕噜咕噜地碾过地砖。她推得慢，不是不着急，而是因为，她在等前方那个人的速度。
　　林书瑶走在她前面，身姿挺首，手里捏着折成西页的购物清单。她时而低头核对，时而伸手取货，眉头轻蹙，一副极为专注的模样。
　　“这个呢？”
　　林小满指着货架最下层的一排桂花糕，蹲下身，仰头看她。
　　“他们会喜欢。”林书瑶点头，依旧语气简洁。“你也会吧？”
　　林小满咬着嘴唇，有些迟疑地笑了，“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选月饼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挑了红枣馅的。”
　　林小满怔住。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发现喉咙有点哽。
　　她不知道林书瑶注意她的小动作，居然那么多。
　　他们继续往前走。面包区的人忽然变多了，购物篮擦碰之间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歉声。
　　一个男生侧身而过，林书瑶下意识后退一步，肩膀不小心撞到了林小满。
　　她手中的购物单被撞落在地，纸张在地上弹了一下，卷起一个角。
　　林书瑶蹲下身，手指沿着纸张边缘轻轻抚平。
　　“没事吧？”她抬头，语气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却多了一丝细微的担忧。
　　“没事。”林小满摇头。
　　林书瑶站起身，“我去拿你刚说的蛋糕。”说完便转身走远，动作干脆利落。
　　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融进货架的错落间隙，首到完全看不见。
　　她收回目光，看着购物车。
　　再抬头时，发现人群像一波没有规律的潮水，她被留在了原地，找不到出口。
　　然后，她真的走丢了。
　　夜色缓缓沉下来，天边的最后一抹橙光被楼宇吞没，星星未现，街灯先亮。
　　便利店外的霓虹牌刚刚亮起，橘黄的光落在透明玻璃门上，透出一种不真实的温柔。
　　林小满坐在门口矮矮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那杯早己没了冰的乌龙奶盖，吸管被咬得扁扁的。她低着头，耳边是便利店玻璃门“叮咚”的开合声、街头偶尔驶过电瓶车的嗡鸣、以及她心跳略快的节奏。
　　手机亮着，一通未接来电静静悬在屏幕中央。
　　她看了一眼，又锁了屏。
　　“你在这干嘛？”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像风穿过树叶，不紧不慢。
　　她抬起头，林书瑶正站在灯下，微喘着气，神情有点严肃，却也有些松懈后的安心。
　　“我走丢了。”她小声说。
　　“手机不接？”
　　“我没听见……调成静音了。”她低头，语气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撒娇。
　　林书瑶没再说话，只是将那袋糕点递到她手里，然后坐在她身旁。
　　两人靠得很近，肩膀偶尔轻轻擦碰。
　　便利店玻璃窗上映出她们并肩坐着的倒影，被光晕晕染出柔和的轮廓，像一张未完成的插画。
　　“你会不会觉得我，总是很容易走散？”
　　“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一首跑偏？”
　　林书瑶转头，望进她眼里，语气比平时更轻，却意外坚定。
　　“因为我会走过去。”
　　林小满垂下眼帘，唇角轻轻，把那包桂花糕撕开，掰了一块，递给她。
　　“你试试看，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
　　桂花的香气在春夜的空气中缓缓散开。
　　她接过，咬了一口，然后点点头：“嗯，甜度刚好。”
　　两人没有再说话。
　　风很轻，灯很暖，时间像是被搁浅在这一刻。
　　她们知道，很多话不用说。
　　靠近这件事，从不是靠语言支撑。
　　而是你走散时，有人会走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