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你靠近的时候，风都变柔软了

　　天气转凉了。
　　校园里的银杏树开始褪色，叶子一层层铺在小道上，踩上去沙沙作响。林书瑶抱着资料走在教学楼长廊，鼻尖微微泛红，耳垂也被风吹得透着粉色。
　　“你穿得也太单薄了吧。”身后传来林小满略带责备的声音。
　　她快步走上前，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围巾，不由分说地递到林书瑶手里。
　　“围上。”
　　林书瑶愣了一下，那围巾是浅灰色的，边角还缀着两个毛茸茸的小兔子挂饰，看起来分明是少女心满满的款式。
　　“这是你的吧？”她低声说，语气里藏着一丝拒绝。
　　她指尖刚碰到围巾，触感柔软，带着洗衣液残留的香味，还有一点林小满身上的淡淡柚子味，那是她常用的洗发水。
　　林小满把围巾在手上绕了两圈，又抖开，像是确认没有褶皱，“干净的，我洗过了。我有两条，今天专门带了一条给你。”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快，眼睛却闪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光，好像是在递出什么不容拒绝的邀请。
　　林书瑶低头围好，围巾触到脸颊的一瞬，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谢谢。”她轻声说。
　　风穿过树梢，带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你不觉得秋天有点适合偷懒吗？”林小满忽然说，“就很适合在阳光里赖着，不学习也不焦虑。”
　　林书瑶偏头看她一眼：“你不是还打算参加数学建模大赛？”
　　“是啊，所以现在要提前放松。”她振振有词，“积蓄能量，等比爆发。”
　　林书瑶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笑意像阳光一样，晃得林小满心头一颤。
　　午后文学社的例会，照例是在综合楼顶层的小会议室。
　　窗子开着，风吹动白色窗帘，天光被晕染得有点温柔。
　　林书瑶坐在靠窗位置，手里拿着自己刚打印出的投稿稿子。
　　林小满坐她旁边，手托下巴悄悄瞄她的题目《季风未曾告别》。
　　“你真的写啦？”她低声惊喜，“你不是说不写了吗？”
　　林书瑶没有转头，只轻声道：“只是写着玩而己。”
　　她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她昨晚熬到很晚才写完最后一段。删改了三次开头，换了两种叙述角度，每个字都像在剥离她心底的一部分旧回忆。
　　她原本并不打算拿出来的。
　　但今天早上，看到林小满戴着兔子挂饰围巾，兴冲冲冲过来叫她吃早餐的样子，忽然就没那么抗拒了。
　　“我想读。”
　　这句话很轻，却落得特别真。
　　林书瑶稍稍偏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飞快地收了回去。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稿纸边缘，像在斟酌，又像在克服内心某种迟疑，最终才将稿纸轻轻推了过去。
　　林小满像捧宝贝一样接过，一边看一边小声念着：“‘风穿过窗帘的时候，她从未回头”
　　她眉头微蹙，嘴角却不自觉上扬，有时还会下意识在空中比划修辞。读到动情处，她拿起笔在旁边标注星号，又划了一道波浪线，小声说：“这句太好听了。”
　　林书瑶侧头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真的喜欢？”她问。
　　“特别喜欢。”林小满眼神亮晶晶的，“这一句‘她没有走，只是收起了声音’——太像某些人啦。”
　　林书瑶忽然笑了一下，问：“你知道它原本是写给谁的吗？”
　　林小满眨眨眼：“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以后你也会写一篇，是写给我。”
　　那句话说得不重不轻，却像落叶一样贴在心上，带着淡淡柔光，不肯散去。
　　晚饭后，宿舍人不太齐。
　　潘蜜蜜去食堂排长队买限定奶茶，赵珊被拉去参加心理剧社的彩排。只剩林书瑶坐在窗边写作业，林小满窝在床上看电影。
　　宿舍窗户半掩，夜风偶尔拂过，带进来外面饭堂的饭菜香、草坪上枯叶堆里孩子奔跑的笑声，还有对面楼某个寝室传出的女生K歌声。
　　“你在看啥？”林书瑶问。
　　“《触不可及》。”林小满头没抬，“还挺好哭的。”
　　“你看这种也会哭？”
　　“当然会！”林小满翻个身坐起来，声音软软的，“你以为我只会笑啊？”
　　“嗯，你看起来是那种‘活得比阳光还认真’的人。”
　　林小满撑着腮帮笑了：“那你呢？”
　　林书瑶停了一下，缓缓答：“我以前总以为，安静一点就不会被人打扰。但后来发现，没人打扰，也没人靠近。”
　　这句话让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小满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把一颗棉花糖放到她掌心。
　　“所以要有人主动靠近嘛。”
　　林书瑶低头看着那颗软软的糖，掌心微热，指尖不自觉地合拢了一下。她把糖收起时，动作轻得像怕弄疼什么——这一刻，她竟不再试图把对方推出去。
　　林小满说完，眨巴着眼睛等回应。
　　林书瑶没有说“谢谢”，也没有道歉，只是微微握拳，把糖放进了笔袋最前面，和常用的几只笔并排收好。
　　窗外风轻轻掠过帘子，夜色落进宿舍，柔软得像梦境一样。
　　临睡前，林书瑶整理书包时，忽然发现课本夹层多了一张黄色便利贴，字迹歪歪斜斜的： “世界太吵了，你要是累，就靠我一会儿也行。”
　　她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把纸条小心折好，放进笔袋最里面。
　　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眼林小满正翻来覆去地抱着抱枕，耳机还挂在一边，嘴角噙着困意微笑。
　　她轻声说：“晚安，小满。”
　　耳边那人翻了个身，嘟哝一句：“我还没睡你等等我。”
　　林书瑶轻笑一声：“我就在这儿。”
　　屋内熄了灯，窗外星光不多，不知谁在远处练吉他，零碎旋律飘进来，一段段不太熟练，却格外真诚的指尖声响。风带着桂花香与一丝初冬的凉意，窗帘微微鼓起，投在天花板上的光影像温柔起伏的海。
　　宿舍某个床位传来细微的衣角摩擦声，潘蜜蜜梦呓着喊了一声“芋圆多一点”，林小满翻个身，把手机放在枕头下，像藏着秘密一样。她低声呢喃：“她刚才说‘我就在这儿’欸。”
　　黑暗里，她嘴角轻轻翘着，那笑意，一首到梦里都没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