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你说风很轻，我却听得很真

　　林书瑶醒得很早。
　　外头还未完全亮，寝室里静悄悄，只有偶尔传来的呼吸声。她起身洗漱，准备出发前例行翻阅乐理书，却在翻开第一页时，手指忽然停住了。
　　那是一张被夹进书页里的便签。
　　字迹圆润有些飞扬，末尾的小点还画了个笑脸。林书瑶的目光缓缓落在那行字上：
　　“你其实比我想象中温柔。”
　　她怔了几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下铺。
　　林小满还在熟睡，脸朝里，被子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小段发旋。她睡觉时眉头会微微皱着，仿佛梦里也在和谁说话似的。林书瑶忽然回忆起那晚她抱着冰棍站在走廊上，笑着递给她那支“奖励第一名”的甜筒，眼睛里满是笑。
　　她低头再看那张纸，纸的边角有些起毛，像是被犹豫过好几次才塞进来的。她默默将纸条夹回原页，指尖轻轻按了一下那道折痕，好像把那一瞬的温柔，也封存进去。
　　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打算回应。但她记住了。
　　入秋之后的第一场冷风说来就来。
　　上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中午，天忽然就灰了下来。
　　林小满站在食堂门口，踮脚张望着排队的人群，肩膀一抖才后知后觉：“哎？今天降温了？”
　　她只穿着短袖军训T恤，没拿外套，头发湿漉漉的，还夹着没干透的洗发水味。
　　“你不冷？”苏泽看着她从操场回来那副狼狈样，“你是不是又冲冷水了？”
　　“哪有！”林小满虚弱摆手，“我洗的是温水，结果水管突然出问题变冰的了。”
　　“你要感冒了。”林书瑶不知何时走来，站在她身后，“你手这么凉。”
　　林小满缩了缩手：“嘿嘿，有点吧。”
　　她本想装作没事，结果午饭还没吃完，就开始频繁打喷嚏，连筷子都握不稳。回宿舍没一会儿，人便有些晕晕沉沉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脸红得像个烤番茄。”潘蜜蜜探了探她的额头，“我赌你现在体温至少三八五。”
　　“我没事”林小满虚弱地笑了笑，“躺一躺就好了。”
　　“不能扛。”林书瑶皱眉，拿起外套，“我带你去校医室。”
　　林小满刚想拒绝，却己经被她拉起。
　　她的手握得很稳，指节微凉，却带着不能抗拒的坚定。
　　“你真的”林小满低声笑，“好像总在我最不行的时候，出现。”
　　林书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搀着她，走下楼梯。
　　外头风吹得更凉了，树叶哗啦啦地响，天光昏暗。林小满窝在她身边，身体软软的，头不小心靠在了她肩上。
　　她没有动。
　　医生量了体温，说是轻度低烧，再加点药退退就好。校医室的小床铺干净安静，盖着洗得泛白的蓝格子薄毯。
　　林书瑶拿药回来，把水杯递过去。
　　她一路奔回药房，脚步不快不慢，但她知道自己前所未有地焦躁。
　　排队的时候，她看着药单上“感冒清热颗粒”五个字，竟突然想起林小满曾说过：“小时候最讨厌喝这个了，苦得像心碎。”
　　她又忍不住在便利店里绕了一圈，买了小包橙味软糖只是路过时顺手。
　　她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人，从小到大一首是独来独往的那种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林小满低头咳嗽，她的心就开始莫名揪紧。
　　不是习惯，是在意。
　　“喝点水。”她声音压低了些。
　　林小满接过，小口小口抿着，看着她在病床边坐下，忍不住开口：“你以前，是不是也常这样照顾人？”
　　林书瑶摇头，“我不习惯靠近人。”
　　“那你现在”林小满没说完。
　　林书瑶垂下眼睫，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轻声说：“你是个例。”
　　林小满怔了怔，耳朵一下子红了。她想说点什么，却被一阵轻轻的晕眩打断，头晃了一下。
　　“睡会儿吧。”林书瑶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发，“我在这儿。”
　　林小满点点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一点点。”
　　林书瑶没回应，只是坐着，听着窗外的风一阵阵拂过校医室的门帘，像是谁在悄悄翻阅一本无人知晓的故事。
　　她低头看了看林小满放在床边的画本，那是她每天都背着却从不在人前翻开的本子。
　　她翻开一页，看到浅浅的铅笔线勾勒出一张侧脸——分明是自己的。
　　那一页是用铅笔画的，但线条细腻极了，尤其是眼角，勾出了她平日里冷静神情中一丝难以觉察的柔和。
　　连头发的垂坠角度都捕捉得精准，仿佛画的人用心看过她很久。
　　她指尖落在那条线稿眉梢，不知为何轻轻顿了顿。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画，但这是第一次，她看着这张画，却感觉仿佛对方真正地“看见”了她而不只是她的脸。
　　那种被悄悄注视、又不被打扰的感受，竟让她的呼吸慢了半拍。
　　林小满醒来时，天色己经擦黑。
　　病床边的灯泛着暖黄，林书瑶还坐在那里，抱着书看，没开音，也没睡。
　　她刚睁眼，就看见对方，像是等了很久一样，坐在那里。
　　“你还在？”她哑着嗓子问。
　　林书瑶抬头看她，轻声：“你醒了就好。”
　　“我睡多久啦？”
　　“三小时。”林书瑶站起身，“再躺一会儿，我去前台把晚饭取来。”
　　“不用了，我不饿”
　　“必须吃。”林书瑶语气不容置疑，“医生说你体温还没完全退。”
　　林小满撇撇嘴：“你就这么照顾人的吗？好凶。”
　　“是你太没自觉。”
　　林小满嘟囔：“又不是你女朋友，凶什么凶”
　　她话音很轻，却还是飘进了林书瑶耳里。
　　后者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只是手中书页一页页翻得更慢了些。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灯光昏黄，林小满戴着帽子，披着林书瑶的外套，还拎着她带的药包，整个人像小企鹅一样走得摇摇晃晃。
　　“你脚好了就又开始不安分。”林书瑶低声说。
　　“我这不是病刚好嘛。”林小满笑，“今天谢谢你啊。”
　　“别再逞强。”林书瑶语气仍淡，但那分在意压都压不住。
　　风吹来，林小满忽然停住脚步。
　　林书瑶转头看她，刚要说话，却感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拉住。
　　林小满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声音很低：“你一首都在，真好。”
　　她眼神没对上，像是随口说的梦话。林书瑶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抽手。
　　她感到林小满的指尖仍旧带着些微热，但己经不再发烫，手心轻软，有些依赖地贴着她。
　　她没动，只是抬眼看了看街道上空无一人的小路，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并排延伸，长长地落在地上，交叠又分开。
　　风从背后吹来，吹得她的发丝贴在脖颈，微痒。
　　但她没有挪动半步。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张侧脸上，那人闭着眼，轻轻笑着，眉眼像画里的那样软。
　　她忽然意识到林小满不是“突然闯进来”的，她是慢慢靠近，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最不愿放开的那一道光。
　　就像你说“风很轻”，可我听得很真。